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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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涼風穿越高山與湖面,抖落在冰冷的指尖。

黎茵瞳顫抖著伸出手。

咖啡已經溫了,她抿了口,唇瓣沾上褐色的痕漬。

在謝斯止那看似平靜,實則充滿了暗色壓迫的目光裏,黎茵瞳硬著頭皮,將杯裏的咖啡全部喝了下去。

保鏢搬來椅子。

謝斯止搭腿坐著,西裝褲勾勒出修長的腿型,褲角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腳踝。

他視線落在許鳶肩膀那件屬於謝鐸的西裝上,俊挺的眉梢微微挑起,但什麽都沒有說。

下一場戲份開拍。

黎茵瞳的臉色越來越糟,跳水之前和男主的那一段對話怎麽都拍不好。

導演喊了哢,提議先暫停休息,讓她去溫暖的室內找找感覺,畢竟狀態不好,拍下去也是徒勞。

他說這話完全是因為謝斯止。

誰都知道,黎茵瞳之所以能幾年內達到如今的地位,是因為背後有人在捧。

可以說,她與這個劇組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男人給的,他坐在這,導演礙於他,也要再多給黎茵瞳一分面子。

“對話拍不好,就先跳過。”謝斯止淡淡地說,“直接拍跳水戲吧。”

這下導演有些摸不準他的意思了。

黎茵瞳裹著毯子站在臨湖的欄桿邊,煞白的臉色還沒有回暖,小腿已經開始發抖了。

導演看她害怕,安慰道:“放心,一個鏡頭最多半分鐘,你會游泳,劇組也請來了專門的救生人員,遇到危險,他們會第一時間把你撈上來。”

湖水綠色的浮藻中泛著恐怖的漣漪,令人心生懼意,黎茵瞳遲遲跳不下去。

助理跑到謝斯止面前,央求道:“謝先生,黎姐從來沒吃過這種苦,她真的不敢跳,還是換別人來吧。”

謝斯止:“不敢?”

他交疊的指尖輕輕摩挲,低眼,笑得很淡:“據我所知,拍戲每一秒都在燒錢,作為導演,沒有幫投資商節省的意識,反而任由演員消磨時間,謝鐸,我很懷疑,你找得都是些什麽人?”

這話看似是在罵謝鐸,卻讓導演心裏咯噔一跳。

——這龐大財團的掌權人,性子比天氣還變幻莫測,上一秒還是捧紅黎茵瞳的金主,這一秒就已經厭煩了。

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麽多年,導演也是人精。

他很會察言觀色,立刻安排人走到黎茵瞳背後,將她推進了湖裏。

黎茵瞳還沒準備好,她受到驚嚇,啊了一聲,噗通掉進了水裏。

此刻,她的聲音和表情完全不符合一個絕望自殺的人該有的狀態。

但謝斯止看得津津有味,導演也沒有喊停,硬著頭皮拍了下去。

黎茵瞳在水裏不停掙紮,幾秒後,她擺動的手臂忽然不動了,身體僵硬,緩緩沈進了水底。

工作人員大驚失色,就要下去救人。

謝斯止輕描淡寫道:“黎小姐是專業演員,我想,這應該是她特意為這場戲設計的部分吧?”

他說是特意設計,誰敢說是溺水?

一句話,頓時制住了眾人救人的想法。

幾十道目光緊張地落在湖面。

十幾秒後,黎茵瞳依然沒有浮上來,水面下,也沒有掙紮掀起的波瀾。

靜悄悄的,仿佛人已經溺死在了水下。

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喘。

任誰都能看出,那淡然坐在人群中央權勢滔天的男人,想要黎茵瞳的命。

當著在場近百人的面,這樣毫不掩飾的狠辣,令人不寒而栗。

林佳雖討厭黎茵瞳,但畢竟是條人命,她看不下去了,急道:“都半分鐘了,怎麽可能是為了演戲?你們還楞著幹嘛?快救人啊!”

工作人員不為所動,準確來說,是不敢動。

“你——”林佳指著謝斯止,吼道,“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蓄意殺人,你是不是人啊?”

謝斯止彎起唇角。

他從來都不是脾氣好的,小時候,能因為別的小孩子說他母親的壞話而把人推進池塘,現在把林佳丟進湖裏和黎茵瞳作伴,對他而言,也不是什麽難事。

保鏢就要去處理林佳。

許鳶忽然開口:“林佳,來我身邊。”

謝斯止回頭看她,眸底漆深,保鏢也跟著停下了動作。

許鳶望著毫無漣漪的水面,蹙起眉頭,就要開口,謝鐸制止了她。

他依然是那句:“別急。”

許鳶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,謝斯止瘋就算了,至少謝鐸不該是這樣見死不救的人。

謝鐸只是笑。

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,謝斯止背後一個保鏢終於忍不住了,緊張道:“先生,再不救人,黎小姐恐怕真要不行了。”

謝斯止挑眉:“好,你去救。”

保鏢沒想到他這樣痛快,連忙脫掉西裝跳進了湖裏。

謝氏的保鏢都經過專業訓練,很快就把黎茵瞳救了上來。

人還活著,他用專門的急救法排空了她腹腔的溺水,黎茵瞳躺在地上,眼神清醒,身體卻無法動彈。

保鏢:“……黎小姐一定是被凍僵了,要立刻送醫院才行。”

謝斯止沈默不語,他沈默地盯著渾身濕透的保鏢,漂亮的眼眸裏染上了一層陰郁的暗色。

……

許鳶來時,是坐林佳的車。

回程時,她被謝斯止強行拉上他的車子。

一開始,她平和地跟他解釋:自己和林佳約了去玩,不能爽約。

謝斯止像沒聽見,一言不發,握著她的手越發緊了。

許鳶也惱了,甩開他的手,朝反方向走,但下一秒,就被謝斯止攔腰扛了起來。

劇組的人員還沒散去。

許鳶從沒有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扛起來過。

尤其是看到林佳震驚的目光時,她幾乎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了。

“謝斯止,你放開我——”

謝斯止不聞不問,許鳶捶打他的後背,他毫無反應,於是張口在他手臂咬了一口。

他痛得嘶了一聲,把她按進車裏,甩上了車門。

“學會咬人了。”他掀起袖子。

那一口沒有收力,穿透了他襯衫的布料,除了牙印之外,皮膚還滲出了血絲。

許鳶竭力掩飾著眼神裏的驚慌。

從前在莊園,謝斯止也像這樣扛過她,許多回。

不過那都是在沒有外人的房間裏,最後他放下她的地點一定是床榻。

剛才一瞬間,記憶回到了從前,讓她不由得驚懼,以為哪裏惹到了他,又要重覆從前的噩夢。

謝鐸坐在賓利的副駕上。

從前謝斯止受了傷,大多都是他幫忙處理的。

他回頭瞥了眼,懶懶地問:“喲,被咬了?需要幫忙嗎?”

“閉嘴。”謝斯止冷淡道。

他眼睛落在許鳶披的外套上。

他看它不滿很久了,車裏溫暖,不需要再穿外套。

他正打算扯掉它丟還給謝鐸,許鳶的身體卻在他的手靠近的那瞬間,下意識後縮。

謝斯止意識到了什麽,眉梢擰起,緩緩收回手。

他抿著唇,沒有吭聲,偏過頭望著窗外的景色,坐得離許鳶遠了一點,她的戒備才稍稍褪去。

車子沒有開回城市,去往了花枝鎮更偏僻的郊外。

山林間坐落著一座獨棟別墅,天氣陰沈,在樹木的遮掩下,光線昏暗如傍晚。

車子停在了別墅門前。

“你待在車裏。”謝斯止一路沒和許鳶說話,只在臨下車前,平靜地交待了一句。

他帶保鏢進入山間別墅,留下謝鐸在車裏。

許鳶靜靜坐著,忽然問了句:“他留你在這裏,是為了監視我嗎?”

謝鐸正在玩手機,聞言擡起頭:“是保護。”

“剛剛在湖邊,是想給那女人求情吧?”謝鐸問她。

“是。”許鳶承認道,“我沒有辦法,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面前。”

“七號夜裏,黎茵瞳在花園洋房前見到了你,十一號清晨,謝斯止去了桐花街的蛋糕店,他離開後,你外出過一趟,這期間,有人進入蛋糕店,在你桌上的面包裏加了點東西。”

許鳶楞了楞。

她記得那天,只是去街角丟垃圾的十幾分鐘,回來後,桌上吃到一半的面包就不見了。

桐花街偶爾也會有些小偷小摸發生。

那時她只以為,是被餓極的流浪漢偷走了,沒有放在心上。

謝鐸繼續道:

“十二號深夜,你住在店裏,有兩個男人試圖撬開蛋糕店的卷簾門,因為對街臨時停了輛車,最後作罷。”

“十三號,你外出采買生活用品,期間一直有人跟著你。你那位朋友的群演資格,是從她堂哥手裏弄到的不錯,但他根本沒有什麽劇組工作的朋友,是誰給的,不需要我多說了吧?”

許鳶明白了。

但此刻,她想到的,不是黎茵瞳為什麽要這樣做,而是謝斯止裝在她店裏的監控。

她原以為,那只是為了監視她。

現在看來,在她看不見的角落,謝斯止似乎也不再是從前那樣,掌控欲極強的偏執。

“咖啡裏加了令人肢體麻痹的藥物,一旦藥性發作,就無法動彈,想想看,如果當時下水的是你,會發生什麽?”謝鐸說,“別小看一個女人的手段,死在拍戲中,就是劇組需要負責的意外,與她無關。”

許鳶沈默了很久,問:“他早就知道?”

“嗯。”謝鐸淡淡道,“放任那些小動作,是因為他身邊有人偷偷給黎茵瞳做事。謝氏選擇貼身保鏢的第一條,永遠,只對主人負責,私聯外人,這樣的貼身保鏢如果不能及時找出來,無論對他還是,對你,都是潛在的危險。”

“對我?”許鳶不明白。

“傻嗎?”如果不是坐在副駕夠不到她,看著她茫然的模樣,謝鐸幾乎想要揉她腦袋。

他無奈地說:“黎茵瞳很好處理,但問題是,處理了她,會不會面臨藏在暗處的報覆?謝斯止他無所謂,但像你這樣,寧願住在蛋糕店也不肯對他低頭,喜歡和朋友到處玩,甚至還會咬人的小貓,大概會很危險吧?”

許鳶正色道:“我不是什麽小貓,請不要這樣稱呼我。”

“抱歉。”謝鐸意識到她不是能開玩笑的對象,連忙認錯。

山林寂靜,別墅裏驟然傳來尖利的、男人的慘叫聲,驚飛了棲息在樹上的飛鳥。

許鳶想起救人的保鏢。

剛才一路上,她沒有看見這個人。

他應該,就是謝鐸口中,為黎茵瞳做事的人了。

“我猜他現在一定很惱怒。”

“被架在半空中,要拼命克制發瘋的沖動,就算被咬痛了也不能出聲。”

謝鐸想象著謝斯止束手束腳的模樣,覺得有趣極了。

他彎起形狀漂亮的唇角,微笑著說:“所以,才需要一些其他的宣洩途徑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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